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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业停产之后的鄂尔多斯:破解资源诅咒

更新日期: 2015年06月18日 作者: 宋馥李 来源: 经济观察报 【字体:
摘要:开采煤炭,已经毫无利润可言。或者亏损,或者持平,停产就像一个终极的归宿,逼着所有的经营者们做出选择。
 
    应该说,鄂尔多斯作为欠发达地区的后发优势,一定程度上成就了这样的繁荣。在这块土地上,国有经济并不发达,对社会资源的掌控力有限,屈指可数的几个企业,也都及时进行了民营化改革。在发展机遇骤然来临时,迅速催化出了一批民营能源企业,并成为支撑经济翻番的支柱。
 
    在鼎盛时期的鄂尔多斯,这里涌入了无数研究机构,从各种角度解读鄂尔多斯现象。而来自鄂尔多斯自身的提炼是:政府强势主导、企业市场运作、要素集聚优化、经济自主增长。“企业市场运作”,可以说较为客观地评价了鄂尔多斯现象。在上世纪90年代之初,央企神华集团较早完成了对优质资源的布局,并以此为基础,成长为世界最大的煤炭集团。此时,广袤的鄂尔多斯高原,就像一片空白的大地,可以任由民营资本发挥。
 
    这一波民营资本的黄金时代,肇始于90年代后期,前伊克昭盟盟委书记云公民提出,让民营企业坐正席,唱主角。鄂尔多斯较早的完成了国有股的战略性退出,并全面放宽民营企业市场准入。
 
    2003年,除了铁路、热电、管道等基础设施产业,鄂尔多斯的本土企业全部民营化,鄂尔多斯集团、伊泰集团、伊东集团、亿利集团成为大型的民营集团,他们被称为开创鄂尔多斯民营经济先河的四大集团。
 
    伴随着鄂尔多斯经济的飞跃,四大集团获得了爆发式的增长,并且先后突破了原有的产业,成为多元化发展的集团。其后,民营资本全方位出击。东方路桥集团,由公路工程局改制而成。民营的万正集团,则兼并了国营酒厂。一个实力雄厚的民营企业群体,迅速崛起,在鄂尔多斯经济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短短的十年间,四大集团培养了一大批经营人才。这些经营人才获得了必要的积累后,又先后二次创业,掀起新一轮的创业热潮。这些企业家具有熟络的人脉联系,多数企业之间,有着数不清的渊源和亲缘。
 
    不过,这些民营企业家群体,却有着区别于其他地区的特质。以资源型经济为主的地区,在经济运行中,政府天然有着巨大的主导权,在资源分配、安全监管等领域,政府官员具有生杀予夺的权力。这使得鄂尔多斯的民营企业,一方面有别于山西和黑龙江等地,具有一定的灵活性,可以迅速抓住机遇,填补煤炭市场的机遇;另一方面,这些强大的民营企业,因为脱胎于政府管制并依附于强大的政府,仍与政府保持着千丝万缕的利益联结。
这种特殊的政商关系,伴随着鄂尔多斯崛起的整个历程。时至今日,鄂尔多斯众多以能源为主的企业集团,已经拥有了强大的实力,但其投资的区域,仍聚集在鄂尔多斯区域范围之内。
 
    此时的鄂尔多斯,成为内蒙古首屈一指的经济大市,集聚了众多的人才、资源和资本。相形之下,首府呼和浩特和工业城市包头都黯然失色。鄂尔多斯也获得了全国甚至是海外的关注。
 
    客观来说,鄂尔多斯取得经济崛起的同时,获得财富的人们也同样意识到,依靠单一的资源开采难以保持永续的发展动力。这一点,近在咫尺的山西大同、阳泉都是前车之鉴,如何在煤炭资源价值攀升的时候,为区域经济构筑安全的防火墙,就一直是鄂尔多斯本地学者研究的课题。
 
    2012年,在对鄂尔多斯市市长廉素的一次访谈中,廉素曾告诉经济观察报记者,鄂尔多斯作为资源型城市的转型路径,就是引入非资源性的产业,促成自主产业多元化。
当时,以汽车为龙头的装备制造业基地,以电子信息和云计算产业为代表的高新技术产业都已经在鄂尔多斯拉开了序幕。京东方的LED显示屏、中兴的云计算、富士康的精密仪器项目落地几乎只剩下了临门一脚。这些制造业项目,曾经都是全国各个地方政府争相抢夺的优质项目,一度都曾与鄂尔多斯政府有了深入交流。
彼时的鄂尔多斯,由煤炭置换而来的非煤产业达七八个。鄂尔多斯政府期待着:经过三五年,鄂尔多斯便可以初步建立起自己的工业体系,借此成为新兴的工业城市,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这一切仍然依靠资源换技术、换产业。这一方式曾被鄂尔多斯市、甚至是内蒙古自治区政府都奉为转型良策。一时间,以前景可观的煤炭资源为置换条件,众多制造业项目来到鄂尔多斯。
 
    从工业城市到旅游转型
 
    可惜的是,强大的政府动员能力,并没有在工业转型中取得实效。在毫无产业基础的城市建成一个工业城市,或许不是一个地方政府所能左右的。来自全中国的资本啸聚鄂尔多斯,他们最关心的仍然是煤炭开采带来的巨额财富。以市场的规律来看,在鄂尔多斯这片区域内,煤炭以及煤炭产业链,始终是利润最为丰厚的产业。资本聚集此处,其意图也正在于煤炭。
 
    无论是汽车制造还是电子制造业,因为远离消费市场和零部件基地,多数名义上的制造业产品只是在这里完成了装配环节。彼时,一个来到鄂尔多斯的制造业的高管就曾直言不讳地告诉记者,企业投资鄂尔多斯的真实用意,就是获取煤炭资源配置。在当时的市场中,获得资源就相当于获得了巨大的财富,可以为企业后续发展带来可观的现金流。
放之世界范围,依靠资源开发而迅速成长起来的城市,在外部驱动失血之后,必然陷入发展的低谷,很多城市因此一蹶不振,这种现象被称之为“资源诅咒”。无论是新煤城鄂尔多斯,还是老煤城大同、鸡西等城市,都没有跳脱开这个规律。
 
    当中国经济刚刚经历了强力的投资驱动后,经济齿轮的转速渐渐慢了下来,经济调整期的到来,对能源的需求减弱了。依靠外部市场驱动的鄂尔多斯,就此遭遇了断挡失速,整个城市陷入了沉寂。仿佛是一夜之间,各种资本和人才像退潮一样不见了踪影。
 
    延伸煤炭产业链,提高煤炭附加值是必走的路径。围绕煤化工产业,鄂尔多斯重新规划布局了一系列产业,这也是鄂尔多斯延续工业城市梦想的关键。到目前为止,鄂尔多斯涉足了几乎所有的煤化工领域,煤制甲醇、煤制乙二醇,煤制二甲醚,以及煤制天然气等项目陆续上马开工。
 
    2015年5月份,鄂尔多斯经信委作为主推煤化工项目的职能部门,仍然在申请更多的项目立项和审批,这些项目关系到整个鄂尔多斯转型大计。
 
    不过,仍然围绕“煤”做文章,放之于全国的经济环境之下,仍有诸多不确定因素。煤化工产品,作为化工原料的甲醇等制品,已然处于过剩的尴尬境地。很多正在开工建设的项目,有可能建成投产之日便是亏损之日。另一方面,鄂尔多斯作为生态脆弱、干旱缺水的西部地区,面临着工业发展与环境约束的双重考验,发展煤化工首先便面临着水资源的极大约束,煤化工项目所需的环境容量已经接近饱和。
 
    怎样为鄂尔多斯找到永续发展的动力?这是鄂尔多斯从政府和民间都在思考的问题。重新审视自身,在失去煤炭资源的依托之后,作为内陆城市的鄂尔多斯,在区位条件和产业基础上,仍然不具有优势,如果这是一种调整的话,那调整期必然是漫长的。
 
    或许是无可奈何的选择,旅游和休闲产业,被视作鄂尔多斯转型的路径。鄂尔多斯市旅游局局长乔明曾告诉记者,鄂尔多斯正在着力打造为休闲旅游城市,希望能够吸引来自京津地区以及周边省份的游客,来这里度假旅游和休闲。因而,鄂尔多斯体量巨大的房地产项目,通过发展养老地产、休闲地产,或许也可能加速消化。
 
    为此,鄂尔多斯政府也动作频频,曾一度整合了50多家本土企业,盘活优质资产,向文化旅游产业进军。不过,2015年的经济持续下行,还是令人始料不及。企业整合的速度止步不前,向文化旅游业转型,显然也不能一蹴而就。
 
    正因为如此,进入夏季的鄂尔多斯,希望借助全国体育盛会的机遇,重新打出鄂尔多斯这张牌。不论是政治意义,还是经济意义,承载文化宣传价值的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运动会,或许能为沉寂许久的鄂尔多斯,带来一丝亮色。
 
    不过,放置于全国,这样的转型方向并不出彩。实际上,另一个资源型城市大同,也曾经希望通过复古古城,将文化旅游产业打造成支撑城市转型的支柱。复古的过程伴随着巨大的争议,直到今天,大同的复古成为半拉子工程,被诟病为理想主义者的实验。
 
    跳脱开鄂尔多斯本身,即使是全世界范围内的资源型城市,转型都是一个历史难题。当一个城市的动力锁定在一个产业,而这个产业的兴衰又寄望于外部世界时,他的雄起与衰落,已不是自己所能掌控。
 
    而当下的中国,陷入资源诅咒的城市,也绝非鄂尔多斯一个,在对自然资源的无节制开发之下,中国无数的煤城、林城、钢城……都陷入了“经济低迷、转型无路”的困境之中,是资源成就了城市,也是资源板结了城市。怎么破解资源诅咒?抑或是整个中国经济需要回答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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